天渐渐热起来,越来越趋近直射的太阳和浓绿的树荫都在告诉我已经是夏天了。华北的夏天漫长而炎热,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今年的夏天意味着离别,所以被迫不一样起来。
毕业季,我开始和朋友们拍毕业照,吃送大四的饭,办理毕业手续,把堆积了四年的东西打包收拾走,然后就和昌平说再见了。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没什么新奇,好像也不好意思拿出“欢笑和泪水”这样的辞令形容。虽然打开朋友圈,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看到九张精美照片和充沛感情组成的对毕业声势浩大的纪念,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毕业就像夏天一样,没什么稀奇的。
昌平校区落成已经三十年了,我们大约也是这里送走的第三十届毕业生。寒来暑往,一届又一届学生来到这里,度过青葱的四年,然后在“欢笑和泪水”中离开。谁也不会带走什么,仿佛也没有留下什么,但周而复始中,那个被称为母校的地方渐渐丰盈起来。我们之于法大并不特殊,法大之于我们的意义却难以言表,人这辈子总是在从一个地方奔向下一个地方。不管留恋也好,还是急于摆脱,告别总是在预期当中,绕不开的。
我当然非常留恋法大,这里有可以聊天的朋友和让我们自由发展的环境,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都不结束。但是这显然不可能,虽然我以为四年已经足够长了,但站在结束的地方回望,总觉得好像只有一瞬那么短。如果可以不离别,我当然很开心,但是离别成为定局,倒也不会太伤感。或许是毕业前的一年实在煎熬,终于结束了,只顾得上为解脱而愉快,忘记了这不是一年的结束而是四年的终结。其实一年前才是对离开最焦虑的时候,那时候隐隐已经感觉要离开了,但又该去哪里呢?司考、考研、出国、找工作,就算再浪漫主义,也不得不把这些沉重的词挂在嘴边。从去年夏天开始,我就窝在逸夫楼的小屋子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或者把发呆伪装成学习。那时倒不觉得辛苦,老老实实接受现实,每天看几页书就好像小仓鼠攒下了一颗坚果,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我就这样度过了司考和考研,从夏天趴在高于体温的桌子上写字到冬天在走廊里抱着书哆哆嗦嗦,好像也没什么不开心的。直到考完试的那一天,直到揭开答案的那一天,好像闸门打开了,我的丑兮兮的坚果们倾泻而出,四散奔逃。
相比之下今年夏天的我自在得很,每天看看书,写写东西,把大把时间阔绰地丢给自己喜欢的书和哔哩哔哩。这种时候哪还好意思说出“我很伤感”这样的话,我们不过是把离别当做庆祝,嬉闹着穿上学士服去拍毕业照。或许我不难过还因为我考了法大的研究生,并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离开;或许还因为时代发展了毕业也不再是江湖再见,最好的朋友仍然时刻联系着,分享最近看的书还有脑子里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再见面,好像从来没离开过。
我不喜欢把告别当做庆祝。因为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过。这片校园想要回来很容易,真正的朋友永远都会是朋友,但是那四年永远结束了。我还可以到端升楼混在师弟师妹中间上一堂课,也可以在拉着朋友在二食堂一楼边吃饭边吐槽,也可以随便找个下午重新在逸夫的落地窗下发呆。我可以一遍一遍写下这样怀念的文字,但是都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这是赫拉克利特说的“永远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吗?或许是,但这不重要。我并不想升华探讨什么人生哲理,我只是想念自己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