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了趟图书馆,不经意在书架上瞥见了一套《南渡北归》,不由地多看了几眼。作为一个昆明人,对西南联大,总是有些莫名的亲切感的。
秋日里,一切都很慢,不禁让人忆起,八十多年前,一个旧的故事,那所传奇大学。
1937年,华北沦陷,清华、北大和南开合并而成的战时临时大学一路南撤,几经辗转,最终于昆明组建了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这是一个时代的开始。
蒙自碧色寨,一座滇越铁路上的特级火车站,它用百年的时间迎来送往,看透物是人非。这栋法式建筑斑驳泛黄的墙皮,见证了八十五年前,那个战火里的故事。
1938年的初夏,碧色寨迎来了西南联大文法学院的两百多名师生。陈寅恪、闻一多、钱穆和朱自清,无数学贯中西的文化大师,同他们的学生一起,在这里下车,开启了另一端人生。
今日的碧色寨,因成为《芳华》和《无问西东》的取景地而走红,游客来来往往,立于尘嚣中,它依然那样恬静。铁轨摩擦的声音里,诉说着属于滇东的那段传奇往事。
战火中,人人自危,饶是昆明人一贯随性的性子,也免不了因那日日响起的空袭警报而急躁。而联大却是那样挺拔而不屈,它艰苦而残酷,浪漫又恣意,迷人而恢弘。
昆明是后方,与华北相比,已是安全百倍,但物质的匮乏,却也是忽视不了的。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西南联大的教授们,他们在茅草搭成的校舍里,诠释何为“高贵的理想”。大雨如注时,屋顶漏雨,陈岱孙先生在黑板上写下“静坐听雨”;至黄昏时分,闻一多先生会点燃香炉,于夕阳中诵读《楚辞》……这恰恰印证校长梅贻琦的那句,所谓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昆明人是很爱花的,种的花大多灿烂而张扬,泰戈尔所言“生如夏花”,大抵不过如此。东方书店外,能轻易地在墙角找到一排单色的花,它们看似柔弱,却也定定地望着时光,那就是绵绵不绝的风韵吧,我猜。
那里,有儒道先贤在守候。那雨滴落在茶杯之外,是钱穆与汪曾祺在书店喝茶谈天时听过的声音。
那暗处有万千钟磬的震响,那是看不到尽头的战事,也是每个人未卜的命运。可这群人是那么笃定,那么赤诚。
那是山河沦陷处,亦是群星闪耀时。
抗日战争结束,联大的使命终结。1946年,国立西南联大宣布解散,北归复校。冯友兰先生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著文。纪念碑文中写到,中国历史上有四次南渡:晋人南渡、宋人南渡、明人南渡,民国南渡。前三次南渡,北归均失败,只有民国南渡后,成功北归。那是一场民族保卫战的成功,也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西南联大只在历史中存在了八年,硝烟中的奇迹,已经是很旧的故事。但很多很多年后,当我们再次提起,我们仿佛仍听到那齐声歌颂:
这一生,“只问敢勇,无问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