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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刊:《中国政法大学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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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木樨又一年

   期次:第910期   作者:■人文学院2015级 魏凡皓   查看:30   

  【逢老祖期颐人瑞,念去岁离别片霎,木樨残断,与今日情形暗合,恰翻出旧文,不尝润色,感慨逝者,以寄吾怀】我始终留有一丝幻想,地下的魂灵能够顺着木樨的茎干,游向远方的月亮。
  故事始于很小的时候了,那个年纪似乎是最能轻信神话的阶段,而我却有些特别,也许受到一家子医学理性主义的影响,当老祖拉着我讲些吴刚伐桂的传说时,我坚定地撂一句:“骗人。”尽管对此半信半疑也好奇不已。老祖说,中秋前后的夜晚,桂子都会跳下树来———这是月神的馈赠,都要收着。桂子是桂花糖露的原材,我知道。“我不信。”“你中秋跟着我饯月神”,她便嗔怪。那晚的小院蓄满了清甜的桂子香,倒入白月光和成满园汤,我们踩着白月汤,踱步到庭中央。老祖叨咕几句碑咒,于是满树的桂粒鱼跃下摇摆的枝桠,落在事先铺就的报纸上。透过秋夜的凉意,我真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萤火,密密如古堡阳光里生长的尘埃,知道自己终要坠落大地,却不急不缓,以仙姝的曼资谢幕最后的演出。我尚小,很难形容抖落的木樨香,只说:老太,我的鼻子在吃糖!
  当夜无风。老祖一边用手把桂花捋到报纸中央,一边开始讲述她的神话。她说我死了,要到月亮上去,我受不过热闹。我问她什么是死,她说,就是跑到天上不要你奶奶你爸爸,还有你。这让我第一次为死亡感到不安。我央求老祖不要死,她拗不过,就说,不会的不会的,你看这桂花那么多,我死了,就都是我的眼睛,我在月亮上看着你们。我信了她的话,至今勉强信着,即便在《中国神话史纲》中也找不到这个故事。老祖命寿很悠长,乌尔苏拉也要赞叹。只是直到她寿终正寝,我也没弄明白故事的真伪。此后,便也无意。
  想不通,老祖真有让满院桂子自己簌簌落下的本事?
  只一根晾衣绳,一堂力学课,理性的世界就完全吞噬了老祖和她的桂子的神性。
  老祖这般热爱桂子是有因可循的。她的童年,浸泡过封建落魄贵族衰败倾覆的时代汤药,尽管祖业凋零,但还算体面。她的父亲是清儒,靠卖知识维计的书匠,自然不允许那穷途末路的儒人酸气从他这断了代。老祖是长女,识得字,嚼过诗,因她母亲受日鬼子惊吓瘫痪卧床,丢掉手中的书,开始了照顾三弟两妹外一老娘的日常。当白日喧嚣一切静去,夜读至广寒宫的清寂,流在体内的桂子的血脉就被激活———从明天起,去月亮,养兔、赏桂,遥遥地望吴刚,甚至和他讪情……幻想,阀门开启,也是一颗少女的心悸动起,在本最美好的昏暗青春里,燃起一盏桂子油灯。
  梦,从来等不到你真正懂得她梦境虚幻的本来面目,除非你醒来把她记起。
  老祖最拿手的,是做桂花露,她幼时的甜品,家乡的滋味。
  院有青苔小井,打一桶清冽,将收集的桂子倒入洗涤择选,晾起,让阳光完全浸入味,取五月槐蜜,九月梨汁,之后便成失佚的秘方。出罐则是流动的琥珀,胶质的桂芳。一段玉藕,已是绝配。这样的享受,持续到老祖九十五岁便戛然而止。这年晚夏,老祖第一次脑梗,在桂子绽放三四天后即康复。但这年开始,我感到桂子的运数几乎用尽。
  2012年,外老太爷去世,孟夏。
  2013年,老祖胃癌确诊,初秋,次年去世。
  2014年,爷爷摔倒折腿,爹爹胰腺炎病重,初秋。
  桂子成谶,尤其是,在爹爹的病房前开得更凶。从前我很喜欢病房,在冰冷肃杀的仪器后,是井然有序的生老病死,一切新生的喜悦与别离的痛楚都蕴藏于无声的静穆,自然之法洞穿脑质。从前认为,唯物的世界里,仅持一颗唯理性的逻辑大脑,就能行天下万事,情感只会羁绊,停滞不前。从前认为,自己这样没有悲痛感的人,对悲剧采取缺席的态度,也算是良知了。以为与老祖的告别会很容易,情感大可缺席,实际上那晚的风真的很冷,握住她失水皴裂的手听不清她的嘱咐却也知拿来去年的桂花露舀一大勺送入她口。砸吧砸吧,叹一口气,就走了。我们也说声“走了”,一家人为她穿好衣物,没有号啕,东风吹了两口,在心里咽了泪水就让她上了路。一晃半载,猛然意识到老祖真的走了这么久。站在木樨树下,让桂子替她看看重孙,粗粗地伤怀一阵,就收起了感情。
  这绝不是逻辑学可以理解的,诗人都说不清楚。尤与亲近的人,愈是想与情感断了联系,愈是被情感的游丝束缚着。年轻的心追寻远方,却终有一天会参悟,它像是台离心机,竭力向远处逃脱,到头来,连挣脱的动力都是主轴给予的。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情感才是生活的必需品,是血肉的基石。柏拉图的洞窟,只一张光秃秃的床。
  在外乡住院楼下,桂子很盛地开着。再一天就是中秋了,我们在爹爹的病床前团聚。我抛开胡思乱想,折几枝老祖的“眸子”,也让它们代替我的双眼,看看爹爹。已脱离危险,插着胃管减压,怕还有好几天不得进食。我摸了摸他的头,这在平日是决不允许的。随意坐着躺着,也不说话,也不互相对视,只不时清清嗓子,让对方知道自己还在。此刻病房的色调变得柔和,已不再肃静,有桂子的喧闹,和两颗心的跳动。
  应老祖的遗愿,我们洒了部分骨灰于家院桂树下。我期望着老祖能回到月亮,像卡尔维诺。这样,老祖长成了一棵桂树,“死”也就转为一种生长,一种包容,一种永恒,不再是别离,不再是远行,不再是虚无。人树为邻,生死相依。
  今年家中的桂树,远落后于别家已开了花的。是老祖真的跑到天上不要我了?我倒愿意这样想,老祖正和众路仙姑畅游太虚,抽不出空,忘了回家看看。其实离了桂子,离了情感的托物,那种依偎的温暖并不会远去。大地的桂子终回大地,寄寓的情物终要消融。唯种在心里,和它一起走下去,同时消逝的片霎,永恒随之降临。在心里念着,一切就好了。
  B612星住着小王子,白月亮住着情老太。如今与老祖隔一水忘川,却住在我心了,也是离我更近了。当我凝视着老祖,她朝我微笑,整个夜空都朝我微笑。
  到底是桂香的少女了。
  只是我亲爱的人们消费了星空消费了大地,月夜无月,木樨销香。老祖哟,我们何时能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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