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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帝国后，虽然皇帝成了权力的 中心，但是公民大会和元老院仍然发挥着 它们固有的作用。在两百年的和平中，这种 完美的配合使得每个罗马人都产生了对于 制度的依赖性。因为，如此完美的制度能够 给人们提供一切，就如房龙所描述的那样， 个人还需要做些什么？这种制度使社会感 到“疲惫”，使得罗马人精神空虚，丧失了祖 先的那种拼搏精神，渐渐沉湎于无限的享 乐之中。加之外部没有强敌威胁，这种“和 平”其实就是对一个民族的腐蚀剂。因此， 当圣徒彼得和他的后继者向罗马人宣扬天 主的福音时，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加入这个 神秘而又具有诸多繁文缛节的一神教秘密 团体，把自己交给那个至高无上的审判者。 因此可以说，在完美的制度设计面前，罗马 人迷失了自我，这种迷失本质上就是罗马 公民在共和国时期所具有的那种在国家生 活中主体地位的丧失。其实当罗马帝国自 己的公民一方面在公开场合信奉那些用来 哄小孩子的希腊神话中的诸神，而另一方 面，在私下里却为自己内心的空虚向另一 位全知全能的上帝虔诚地祈祷时，从某种 意义上说，罗马帝国就已经灭亡了。
随着民族进取精神在终日宴饮中丧 失，民族凝聚力随着宗教的强大而削弱，罗 马整个社会迷失在了亚历士多德为之设计 的“完美”制度之中。因此，当两百多年之 后，帝国的边界上隐隐传来蛮族入侵的号 角，罗马人才惊奇的发现，在葡萄酒和美女 中长大的一代代罗马人早已远不如他们的 祖先，而宗教在他们思想中灌输的是忍耐 和对于暴力的不抵抗的行为方式。罗马共 和国那“古老风俗”已经在宗教面前失去了 以往的光辉，而“人的力量”则早已在制度 的“疲惫”中丧失殆尽。罗马也就这样在一 波接一波的蛮族入侵中土崩瓦解。
三、现代化———关于罗马公民主体地 位丧失的另一种视角罗马的整个政治文化经济等方面相对 于初民社会来说应当是十分先进的。因此， 可以说罗马的发展本身相对于他以前的社 会来说便是一个“现代化”的过程。在这一 过程中，当代社会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所产 生的问题也以不同形式或多或少的反映在 了罗马的社会中。
现代化的过程可以说是一个个体在强 大的国家和制度面前受到模式化的加工， 从而被消灭了个性，被塑造成为一个能够 适应现代社会整体协作环境下生活的个 体。因此，从本质上讲，现代化的过程其实 就是个体的个性在制度面前逐渐消失的过 程，而这一过程是不能够被个体所选择的， 因为个体面对的是强大的国家和已被证明 是完美的制度。只有服从它们的塑造才能 融入社会，而拒绝这种塑造，个体必将被社 会所淘汰。赵晓力博士对于这种国家塑造 个体的现象有一段很精辟的论述：“人的一 生将从此在国家中度过。出生、婚姻和死亡 不再是自然事件，而是必须取得国家认可 的事件。代替上帝悲悯的注视的是国家的 监视。在这样的监视———记录体制下，一个 生活在国家各种登记簿中的人的‘副本’出 现了；有时候，我们发现‘人之为人’的证据 要到这种‘副本’那儿去寻找。”①现代社会 中如此，在罗马的社会中又何尝不是这样， 只不过这种公民主体地位丧失仅仅是具体 形式的不同罢了。罗马为了取得世界帝国 的地位，依照亚历士多德的制度设计，不断 的完善着自己的制度与国家的设置，产生 了很多被后世称道的制度文明。混合政体 是其中一例，此外还有著名的罗马私法。但 是，法律毕竟是法律，作为国家干预私人生 活的工具，一旦产生并被付诸使用，个体在 国家和制度强大作用力面前的“现代化”过 程就不可避免地开始了。而混合政体对于 个体的改造则体现在各种政府机构以及制 度的“完美”设置与配合不仅使得国家能够 在诸如对外战争这样的重要国家活动中有 所建树，而另一方面，对于人民的监控和管 理也不断增强，人民在社会生活中原本的 主体地位逐渐被国家所褫夺：一方面享受 着国家提供给罗马公民的美好生活，另一 方面，国家在“完美”的制度设计之下，使得 每个罗马公民不再有能力对国家发挥实质 性的影响，甚至连公民自己也不会意识到 自己有发挥这种影响的能力，因为他们有 着当时世界上最为“完美”的制度，只要把 一切都交给国家这台犹如精密运行的钟表 一样的机器就完全可以了。因此，可以说， 罗马的现代化和现代社会的现代化产生的 后果都是“以铸造主体开始，形成客体而告 终”。
②人民作为个体的主体地位的丧失，正 是罗马和平之下，人们产生种种“制度疲 惫”的最为本质的原因。所以，罗马的衰亡 从根本上讲还是在现代化过程中个体地位 的丧失，使得罗马本来那种“完美”制度设 计的基础———罗马公民个体在政治生活中 的主体地位———不复存在。这是亚历士多 德所提供给人们的那种政体设计所固有的 矛盾：它是以人的主体地位为基础而建立 起来的，就像罗马是建立在“人的力量”之 上，但是，这种设计最终的结果却是当以人 的力量建立起强大的国家机器和完善的制 度之后，人的主体地位反而被以国家和制 度的力量所吞噬。从更深的层面上讲，这个 矛盾是亚历士多德形而上学的哲学语境下 所必然的产生的。这种哲学在认识论上的 构建是对古希腊阿波罗神庙上的箴言“认 识你自己”的一种误读，因为“ Le souci de soi ”这句箴言并不是“认识你自己”，而是 “关怀你自己”。③在这种误读中，人类也就 注定了自己通过在不断地认识、完善自己 和建构自己完美的生活状态中把自己从主 体的地位上拉了下来的命运。
四、结论如前所述，罗马的衰亡各种原因掺杂 其中，产生了不同的作用。但是，我认为罗 马社会本身的变化———公民的主体地位的 丧失———又是其中最为本质的。而这种变 化从根本上讲是在罗马建立文明的这一 “现代化”过程中所不能避免的，也是任何 一个文明社会在历史进程中所不可避免 的。因此，罗马的衰亡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 兴衰更替，更重要的是他反映了现代化这 一任何国家不可避免要选择的道路所产生 的矛盾。
罗马，是现代化这条道路上第一个实 践者，它有它的无奈。但是它却敲响了后世 对于现代化过程中所产生问题的警钟。本 文不是要驳斥现代化，因为，现代化是所有 国家追求的一致目标，这一点无可厚非。而 且，在现代化的条件下，人们确实生活得比 以前更好。这些最为实际的效果就是种种 反现代化理论所最难以反驳的。但是我们 如何保证人民主体地位在这一必经之路上 的不致丧失，如何在坚持亚历士多德为我 们提供的“完美”制度的前提下，改善它的 缺陷，这也许才是我们从罗马衰亡中应当 看到的最为迫切问题。 注释：
①《民法传统经典文本中》赵晓力著。 法律思想网②《正义思考的轨迹》季卫东著。北京 法律出版社 2007 年2 月 P44 ③《认真对待福柯》程春明著。西方法律 思想史年会参会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