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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 水

   期次:第905期   作者:■外国语学院2016级 李海梦   查看:39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叹曰:“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
  是为《流水》之由来,后见志于《神奇秘谱》、《天闻阁琴谱》等。
  他时常听得见自那深深的庭院中飘扬而出的琴音,在小巷潮湿阴凉的石板上轻轻回荡着,淡如远山,又如奔流的泉水般泠然。每日黄昏,他从自己小小的木匠铺里走出来,拍打掉一天的木屑与灰尘,坐在木匠铺苍老却依旧坚固如磐石的大门边,沏上一碗粗茶,就着那厚实浓郁的苦香,在心中暗暗品评这一日的琴音与前几日相比长进多少。
  弹琴人绝少出门露面。因是女子,又长养在蜀山派传人的家中,遵从古礼,教养甚严;同时,也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幼便娇养着,三岁上见父兄日日操琴,心生对那发声之物的好奇,便从其父习琴。此女天赋秉异,先是纯粹将琴当作乐器,待三四年后开了蒙,跟从塾师念些经传诗文,又有父亲亲自教授琴学,对于琴曲的领悟便渐渐远非寻常学琴人可比。加之以日日抚弄吟唱,琴艺日精。
  因了父亲的声望,这座古雅的院落总是不乏慕名拜谒之人的身影。又时常在中秋、重阳等日举行琴人雅集,这张家女儿的才名便渐渐传开了。
  起初听到这传闻,他并不以为然。
  他亦是有家学的人,只是在他十一二岁上家道中落,小小的他被寄养在叔父家中,叔父家并不宽裕,待他却是极好的。眼见着叔父家一日日捉襟见肘,他便在半年后离开了,留下一封信,自己来去作了一位老木匠的学徒。因了天资颖悟,三年以后便出师,来到这个古老的镇子开了一家不大的木匠铺。手艺精当,为人又颇为厚道,很快便靠自己实现了衣食无忧的目标,甚至有了闲钱可以去做些真正心爱的事情。比如,读书。他为自己打了一个极其坚固的书架,时常托人在外面买些书籍,偶尔有家父的旧识前来拜访,带来的礼品往往也是难见的善本、字画或者笔墨纸砚一类。不多时,他简朴的小屋便成了一间标准的书房。
  读书或者做活的间隙,他时常听到清冽而古雅的琴音。琴曲是颇为熟悉的《流水》、《凤求凰》等等,亦时常听到另外一首琴曲,曲调宛如深山梵音,静谧幽深,常令他陷入不自觉的茫然却极其安宁的状态中,仿佛静静倚在门边注视着日月的交替。后来,从他和张家女儿不多的几次交谈中,他知道了那首曲子,名叫《普安咒》。
  当然,张家女儿抚弄最多的,还是《流水》。不是因为那曲子高深,而是因为它的清澈与自在。她淡淡地解释说。他望着她,落日的余晖洒进她的眸子里,那双眼睛并没有小女儿的娇媚,而是淡如远山,却又有着流水般的天真自然。
  他记得,她第一次驻足在他身边,是因为那一天,他正在斫一把琴,落霞式。而他之所以斫琴,是为了几年前得到的那块好木头。它前世予人阴凉,死后当入梵天世界。赠木头的人说。于是,为了这可贵的因缘,他特意离开小镇去学习了系统的斫琴———那份信任,让他感到自己必须亲自动手成就这段木头。
  那一天,他感到因缘俱足,于是,没有任何预先筹划地,他取出珍藏了许久的木头。果真此木不凡,只嗅嗅空气中弥散开来的异香便知。他几乎怀着虔敬之心了。
  不知多久以后,偶然抬头擦汗,他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站在不远处,静静地专注看着,带着行家的笃定,面上含了微微的笑意。
  不知站了多久,寂静中,她淡淡开口:“总算是没有辱没这好木头。”“此话怎讲?刚开始的活计,怎的就看出了结果?”他闻言不由诧异抬头———因为这自信,连他自己都是不太敢有的。“你是懂琴的人。不必看,结果也一定是好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可是不知为何,却清晰可闻,而且似乎余音在这石板路上回荡了许久。
  说完,她慢慢地回身离开了。他抬头,深深看一眼她挺拔纤细的背影,仿佛在欣赏一幅未干的水墨。
  那日以后,她偶尔路过,会站下,看他斫琴。依然是静静地,专注地,带着丝微笑。有时他会请教些颇为专业的问题,她总是不疾不徐,慢慢回忆自己所学,然后作答,从无一字多言,句句精当。
  后来,他习惯了她偶尔的拜访,在那个淡淡的、静默的身影的陪伴下,他的琴,渐渐有了成品的模样。定徽位、试音调音的阶段,她时常应他所请前来协助,以一位琴人的视角提出些建议。他一一采纳了。
  有一次,她不经意地说,这琴当用“汉建宁宫中香”才好,只是那香方看似容易,却颇难配出真正的神韵。他当下便暗暗决定,改日必研习香道———为了这把琴。
  琴终于斫就。第一位抚琴的人,自然是张家女儿。
  纤纤素指,看似柔弱,却蕴含了无限的力量。抹、挑、钩、剔皆是浑然天成,她端坐琴几前,燃了一小把苏合香,一曲《流水》淙淙。李太白说“客心洗流水”,果然。她静坐抚琴的那一刻,有一种什么东西注入了他的心间,宛如流水般清冽甘美。他暗想,这把琴,注定是属于她的吧。懂琴的人,从来不是他自己。
  那一天,《流水》操毕,张家女儿笑得淡淡地,却很欢喜。他目送她慢慢地沿着石板路走回家去,她挺秀的背影渐渐融进了温暖的夕阳余晖中。这幅未干的水墨,终究融化了他。
  第二天,他带着落霞琴,从这个小镇不辞而别。他要去习香道,调制出那味不易调制的香,然后,将香和琴一并赠与她,那个如远山般清淡的女子。
  第二年秋天,传授香道的师父被自己曾经的学生送进了牢房,毕生珍藏的香、香方以及字画、书籍尽数毁于一场人为的大火。他为保护师父的心血,与那些人动了手,接下来近十年的光阴,他在牢房与农场里挨过。常年待在阴冷潮湿的地方,又不得不做些最苦的活计,再加上惊怒交加,他的身体,终究是一年年垮了下去。
  知晓他心尖的挂牵,他的挚友将他视若珍宝的落霞琴和一小盒香保存了下来。
  十年后,他被几个朋友搀扶着勉强走回了昔日的家。当年带来的书籍早已不知所踪,家中空荡得令人有些心慌,令人疑心自己是否进对了地方。房间被朋友们清扫过,空旷的房间里,赫然摆放着他视若珍宝又劫后余生的落霞琴。不知朋友们哪里寻来的琴几、琴,还有自己昔日费尽心思调制的一小盒香,此刻都静静地卧在几上。
  他颤抖着双手抚上了落霞琴,琴弦有些旧了,却依旧琴音悠扬,静静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他忽然有种感觉,仿佛这就是那一天黄昏她抚过的《流水》的余音,清冽如初,却明明经历了一场沧海桑田。
  记得曾经有位老人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第二天,他不顾朋友和医生的劝阻,独自回到了那个小镇。舟车劳顿,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可是,他拒绝了人们的帮助,吃力地抱着他的落霞琴,还有,那一小盒香。
  曲曲折折的石板路从来不会因为人事变迁而产生一点点变化。他的铺子已经关门许久,让人们有些淡忘了。这个小镇也许真的该感谢它自身的偏远,才得以逃过与世浮沉的命运。
  然而。他呆呆地听着人们充满遗憾和惋惜的叙述。张家在一场变故中被抄了家,祖传的琴、琴谱、字画全部毁于一旦。张父急火攻心,抄家当天便去世了。她和母亲还有哥哥们都被下放到了山区。因为难以忍受劳作的苦难,加上本身的心高气傲,一年后张家女儿便把自己交给了几根琴弦,自尽了。
  那天黄昏,在人们的引导下,他找到了她的衣冠冢。这里的落日余晖总是那么淡淡的,像极了昔日的她。他要来香炉和火柴,在她余晖遍洒的冢边恭恭敬敬燃好了香,是她要的建宁宫香,淡淡的清苦气息弥散在夕阳里。然后,他盘腿席地坐下,将落霞琴放在腿上,开始抚弄那一曲不知听过多少遍的《流水》。淙淙流淌的琴音里,分明有一种东西,让在场的人们泪流满面。他们懂得故事,因而听懂了琴音。
  子期去世后,伯牙绝弦。
  然而人生是无法复制的。他并没有绝弦,因为落霞很美。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直坐到天光发白。有一些人,不需要语言,便可以交流。人们称呼这种人为“知己”。也许吧。
  许多年以后,蜀地出了一位著名的蜀山琴派传人,一位琴僧。这僧人为许多人弹过琴,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他从不弹《流水》。他说,那是我的一生,不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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